少年贫瘠但世界富足水塘是海土坡是山祖屋是城堡修锁的老爷爷是神仙1那时的天空很蓝。天空像蓝色的纸，一只鸟飞过时，鸟儿的红嘴都会被天空衬托出一丢红。现在想想，镇上的少年们，配不上那蓝红截然的天空。在谷堆旁，在池塘边，在丛林中，少年们聚在一起。戾气代替了红蓝相间的少年心境，并相互传染。十三岁的少年张口便问,最近有人要死了吗。十二岁的少年说，西街的三瞎子爷得了肺气肿，快了。十一岁的少年说，南街的王铁山得了肝硬化，四个儿都不管，快了。十岁的少年说，打铁的老熊躺在床上仨月了，浑身浮肿，快了。.......凉风吹过谷堆，太阳落进池塘，丛林里哗啦啦下起雨，少年们作鸟兽散，各自回家。少年们唱着歌谣回家，太阳落，鬼撒泼，逮着大人拧窝窝，逮着小孩熬水喝....那时的少年，不光少年，所有人，想吃白面馍馍，想吃肥肉片子，想吃酥肉，想吃烧鸡，除了过年，便是谁家死了人，摆白筵，吃大席。只有白筵，才能男女老少全上，喜宴不行，规模小，不是同族的，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时的镇上，每次一场白筵结束后，十字街口上，总会躺着几个哎吆哎吆撑的打滚的少年，十岁左右的少年们，能吃十几个白面馍馍，还有肥肉片子，那时的菜咸，一喝水，肚子涨成了球。没有一个家长慌张，因为镇上有偏方。老韭菜根，切碎，用面包起来蒸熟，然后在火里烤成碳状，碾成末，凉水化开，往少年嘴里灌，半天后，拉几泡屎，肚子便消了。全都是泡沫，只一刹....2十一岁的少年就是我。整个十一岁，我被两件事情折磨的没法。族里的近亲，但凡有女儿出嫁，都要找几个少年拎陪嫁的东西。拎绣着龙凤呈祥的门帘。拎洗脸的搪瓷盆。拎捏着大鲤鱼图案的花糕。几次送亲后，我突然被一个问题困扰的不行。将来我结婚时，第一夜，究竟谁先说第一句话。如果我说，我说什么。如果她说，她会说什么，我回答什么。如果她用胳膊肘捣我，我是不是也用胳膊肘捣过去。......有好几次，太阳从东街的屋顶上冒出来时，所有的问题也没有答案。那一年，我的成绩下滑的很厉害。那一年，几乎快过完了，镇上一个人还都没死。少年们先前所有的预测都出了差错。三瞎子爷不是肺气肿，是肺炎，打了几瓶庆大霉素便生龙活虎了起来，他继续在田野里放羊，还有少年听到他哼哼着单弦戏词，太阳一出满山红，雷锋参军才十七......王铁山也不是肝硬化，是胆结石，镇上卫生院的医生让他多喝水，多蹦，后来，也蹦好了。打铁的老熊也不是浑身浮肿，仅是右腿肚子浮肿，腿肚子被铁炉里的火星子烫了，感染，躺了仨月，消肿后他继续打铁，后来，读完《三侠剑》后，我喜欢上黄天霸的三支金镖，我找到他，让他帮忙打造金镖，没有铜，我把祖上的铜香炉给化了，金镖尾巴上还需要三块红绸子，我上来便把红领巾撕成三块。那一年，镇上的大部分少年们，几乎整整一年都没有闻到肥肉片子味。少年们所有的吃肥肉片子的希望，都放在过年上了。后来的日子里，离过年越近，我便越怕自己死掉，怕自己死在过年前。那个关于结婚后谁先说第一句话的问题一直也没得到解决，弄的我身体很差劲。快到腊月时，我开始发烧，我想，完了完了完了，我要死了。厨房里的灶台上，大都贴着灶王爷的神像，有一次，烧的实在厉害，趁没人，我蹲在灶王爷神像前说，老灶爷，让我过完年在死吧。镇上有个池塘，池塘边有个树林，树林里有个谷堆。少年们又聚集在谷堆旁边。我把我快死了的担忧告诉了其它少年。少年们竟然都说，他们也一样，一生病，就怕过年之前死掉。十三岁的少年，是少年们的王者，他最后拍板说，不能留遗憾，无论如何，今晚吃鸡。3镇上的鸡，夜里除了各回各家那些，还有一部分，睡在树林里的树枝上。十三岁的少年说，睡在树枝上的鸡，只要悄悄走过去，走到鸡的正下方，猛地打开手电，照着鸡的眼睛，它便一动也不动了，然后用竹竿顶着鸡的肚子，慢慢放下来。那个夜。少年们各自分工。十三岁的少年负责拿竹竿顶鸡。十二岁的少年负责拿装鸡的编织袋子。十一岁的我负责接鸡。十岁的少年负责拿手电筒照鸡的眼睛。那个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夜风中，少年们悄悄的向睡着鸡的树林里围拢。十三岁的少年突然发现了什么，示意大家别动，十三岁的少年用手势指指不远处。少年们便一起看到了不远的谷堆地上，有两个身影在动。夜风中传来了一阵吭哧吭哧的声音。十岁的负责拿手电照鸡的少年，瞬间打亮了手电，在白光里，少年们看到了打铁的老熊，和王铁山的儿媳妇。十三岁的少年十二岁的少年十一岁的我十岁的少年几乎一起喊，练蛋哩练蛋哩练蛋哩练蛋哩......打铁的老熊和王铁山的儿媳妇，在手电的白光里，提上裤子就蹿。蹿到夜幕里。所有的鸡都被吵醒了，它们飞到更高的树枝上。第二天清晨，王铁山的儿媳妇，被人发现死在镇南的大井里，井旁放着水桶和扁担。镇上的人都惋惜不已，多好的一个人呀！男人在山西烧窑，她一个人操持着一个家，公公得结石，她一直伺候着熬汤药，这么好的人，咋就失足掉井里了呢。王家给她办了隆重的葬礼，流水白筵随便吃，少年们后来听说，很多肥肉片子都没吃完。4那天，少年们都没有去吃王家的白筵。少年们聚集在谷堆旁边。十三岁的少年十二岁的少年十岁的少年都没说话。我把刚从老熊那里取回的金镖，掏出来让大家看看。我说，老熊说不收加工费了，我扔下一沓钱什么都没说就跑了。阳光从少年们的背后照过来，少年们的身影映在谷堆上，长长的就像大人一样。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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